我签下了那份合同,像签下一张卖身契。屏幕上的offer letter泛着冷光,HR的祝贺邮件里藏着无数个未言明的996。他们说这是福报,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后的胜者奖杯。
可为什么我摸着键盘的手在发抖?
四年前那个拖着行李箱的少年,站在校门口时还揣着些天真的幻想:要读海德格尔,要写诗,要躺在操场上数星星。如今他的简历上只剩下“精通多线程编程”“熟悉K8s集群部署”……多么体面的墓志铭啊。图书馆的旧书还翻在里尔克那页,而我的大脑早已被LeetCode题库腌渍入味。
这世道多幽默。我们像一群被迫参加饥饿游戏的选手,却要假装热爱竞技。凌晨三点的自习室里,咖啡和红牛是新时代的圣餐;实习证明叠成阶梯,每一步都踩着同龄人的叹息。最可笑的是,我们管这叫“成长”——仿佛人的价值就该被换算成年包数字,灵魂活该塞进西二旗的早班地铁里发酵。
工牌明天就会挂上我的脖子,那根蓝色挂绳真像条精致的绞索。我知道自己会学会对周报里的谎言面不改色,会习惯在深夜改需求时给外卖小哥打五星好评。但此刻请允许我,最后一次像个文艺青年那样矫情:
我想要自由。
不是调休拼凑的小长假,不是年假审批通过时的卑微狂喜。是敢于在春风里发呆一整天的自由,是拒绝用健康兑换期权时的自由,是承认“我不想卷了”的自由——像宿舍楼下那丛野蔷薇,从没人给它做OKR,它倒开得比所有KPI都漂亮。
(明天起,我将成为光荣的牛马。但今晚,请让我为那个还没被驯服的自己,默哀三分钟。)